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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看二力也澄清了。”袁向红说,“你东拉西扯一大堆,不会是瞧不上二力这名无产阶级革命斗士吧?也是你们书香门第,讲求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,瞧不起地里刨食的农民兄弟,因为他们是粗俗又没文化的泥腿子,你就想找个干部家庭的少爷公子吧?”
说完,袁向红懊悔不迭。一时得意忘形,居然一不小心把真心话秃噜出来了。
谁都知道农村苦,农民整体素质偏低,可这话不能放大面上说,这是政治不正确,当下无产阶级高于一切。
谢茉前头想着袁向红挨了她两记闷声脆响的巴掌会识趣离开,谁料袁向红根本不懂见好就收,甚至变本加厉,把她当傻子糊弄不算,还想占据高地批判她,谢茉一个在机关单位工作过的人,哪里受得了别人举的旗帜比她还高。
谢茉嘴一勾,哪能给她反口的机会,果断地,她抢先喝道:“袁向红同志,你大小也是个干部了
(),张口上品下品的?(),闭口高啊低啊的,你工作经常接触资本家、地主,见识过他们腐朽奢靡的生活,心生向往了?可那些可都是糟粕,是沾了人血的大山,是注定要被打倒的。袁向红同志!你的党性呢!你的原则呢!”
袁向红直接被她铿锵有力的话吓住了。
她瞪大眼睛,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。
谢茉不理她,持续输出:“现在没有这个门第,那个门阀,更没什么少爷公子,新中国人人平等,你竟还将封建社会的等级观念奉为圭臬。”
她指了指二力,说:“还有,你居然称呼辛苦供应全国人民衣食的农民兄弟泥腿子,讥嘲他们没文化,也对,你信奉‘惟有读书高’,还把人分三六九等,你自觉读过书高于他们,言辞里就少不了轻视贬低。不过,这幅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做派,比剥削咱们无产阶级的地主、资本家还让人寒心。”
谢茉一脸严肃,恨铁不成钢:“你一天到晚闹革命,还没把队伍清除干净,自己反而被害虫同化了,思想产生严重偏差。”
“依我看,现在就得革革你,帮助你剔除腐坏的思想,早日重回咱们纯洁的革命队伍。”口气相当大义凛然。
跟班们瞠目结舌。
袁向红目眦欲裂,脸比水沟还臭:“你不要血口……”
“我还没说完。”不给急得脸红脖子粗的袁向红插嘴机会,谢茉打断她话头,加快语速,口齿清晰,“只谈介绍对象这事,你起先没跟我通气商量,更没询问过我找对象的具体要求,直接把人给我带来了,家里父母长辈都不兴封建大家长式的包办婚姻了,你这算什么?拉皮条?”
“我明里暗里推脱,你只一味装不懂,硬要将二力同志指派给我,不然就给我戴帽子,怎么,你的行事指导方针是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’,不容旁人一丝一毫的不顺从,你搞封建独 裁呢?你真被封建毒瘤思想荼毒得不轻!醒醒吧,旧社会早被打到了,妄图复辟的人都是全中国人民的敌人!”
“你们说,以上这些是不是你们斗争工作里的重中之重?”谢茉清凌凌的黑眼珠徘徊在跟班们的脸上。
谢茉“哒哒哒”一通机关枪似的话语扫射,把这几个十七八岁的孩子震懵圈了。
半大孩子该读书的年纪出来闹革命,知识眼界武装不到位,单纯冲动,旁人一两句鼓动热血直上头,因而工作作风野蛮粗暴,不讲逻辑地堆叠几个听来的词,随意一口就是所谓的罪名了。
谢茉方才高频率的输出,一套一套的,让他们情不自禁仰望,觉得她水平高,视角也高,高到他们都恍惚了。
话原来还可以这么说……
谢茉几乎把他们脑子烧糊了。
袁向红惊怒又忿懑,半晌回不过神。
她起先拉出二力,是为着告诉谢茉,在她眼里谢茉低微如泥,只堪配粗野的泥腿子,若是谢茉言辞里露出对二力的轻视,她抓住话柄上纲上线,必要将她高高架在火上烧。
岂料,谢茉反将一击,偏偏还
()用了她预备对付谢茉的法子。
这不是她认识中的谢茉。她印象中的谢茉性子单纯天真到愚蠢(),讷言清高?[((),碰上争端就慌神,哪怕憋得浑身颤抖直掉眼泪,也组织不出像样的言论辩驳。之前含沙射影地向她的亮爪子,她便觉惊异,现在更是言辞如刀,刀刀见血致命。全然像换了个人。
原来她抢走白江河对谢茉打击这般大么,在怨恨不甘的作祟下,让她变了副崭新的模样。
想到这里,袁向红翻滚起浪的情绪蓦地平复不少,甚而心底渗出丝缕丝缕的得意。
不过,谢茉对她莫须有的指责,她要严肃郑重地反驳:“你污蔑我,污蔑革命……”
“行了,你再别狡辩了,那些话都是出自你口吧,又不是我逼你说的,怎么就污蔑你了?”谢茉看向袁向红身后的跟班们问,“你们也听见话都是你们袁组长亲口说出来的,对吧?”
袁向红目光射向身后。